環境肖像是肖像攝影中的一個特殊種類,它通常是指帶有與被攝者相關環境的肖像。這種肖像往往是在被攝者家里或工作場所等生活環境中拍攝,讓他們能夠放松,自然,以此來說明被攝者的身份或性格。當代環境肖像攝影已發展到在戶外或工作室搭建一個場景,將被攝者置入其中,反映攝影師對被攝者的認識。以達到預先想要的效果。
環境肖像是肖像攝影不斷演變的結果。1839年,攝影術發明者之一達蓋爾所拍攝的一張巴黎大街照片中,不經意間包含了一個讓人擦皮鞋而站著不動的人,這可能是攝影史上第一張有人物的照片。早期的“達蓋爾法”需要曝光8至10分鐘才能拍攝到一幅照片,因此,難以拍攝人像。隨著攝影技術的提高,以及不同拍攝方法的出現,曝光時間大為縮短,肖像攝影很快便開始流行。
但是,那個時期的肖像攝影需要將被攝者的頭部固定在椅背上,因此,人物的表情十分生硬。如何讓被攝者放松便成為當時肖像攝影師需要解決的問題。隨著商業影樓的普及,肖像攝影變得十分商業化。攝影師需要討顧客的喜好,所以,不注重人物內心的性格。
19世紀下半葉,有兩位偉大的攝影家改變了當時這種肖像攝影狀況,他們將鏡頭推得更近,開始突出被攝者的眼神和手勢。他們就是法國著名攝影家納達爾\\(Nadar\\),以及英國攝影家卡梅隆夫人\\(Julia Margaret Cameron\\)。納達爾主要拍攝他所認識的一些名人,顯然,他很擅長與被攝者溝通,并熟練地利用光線效果來突出人物的臉部表情,使人物更加自然和真實,而且表情豐富??仿∫彩桥臄z身邊的家人和朋友,以及名人。她利用側邊自然光拍攝肖像,將鏡頭對準特寫的臉部,大畫幅相機的慢速曝光加上借用宗教名畫人物的姿態,使得她略有失焦感覺的肖像充滿神秘的氣氛。
納達爾和卡梅隆主張用主觀的方式拍攝肖像,認為肖像攝影需要捕捉人物的性格甚至靈魂。但他們的肖像很少有與被攝者相關的環境,納達爾采用中灰色的簡單背景,幾乎沒有道具和其他裝飾,只是通過服裝來表現人物的輪廓;卡梅隆的肖像則更加簡約,她甚至用黑絲絨將人物的服飾遮蓋,以便盡可能消除外在的細節,集中再現人物內心世界。
20世紀初,歐洲和美國均有攝影家開始嘗試在被攝者所處的自然環境中,采用更加客觀的手法拍攝肖像。德國攝影家奧古斯特?桑德\\(August Sander 1876-1964年\\)可以說是環境肖像的先驅,他對肖像攝影采取正面取像的客觀拍法,與被攝者保持一定距離。他拍攝的肖像表面上看十分冷靜,似乎沒有表情,實際上具有穿透力,耐人尋味,反映出德意志民族特有的理性思辨氣質。他總是將人物分類,放在與他們職業有關的場所拍攝,而且在文字說明中不用被攝者姓名,直接表述其身份。桑德采用百科全書式的紀實攝影方法,拍攝了社會各階層大量人物的肖像。桑德堅持認為,他的目的不是評論拍攝對象,而是記錄反映在這些人物臉上的他們在社會和歷史中的作用。這種將人物放在相應的環境中拍攝的方法一直影響至今。
在同一時期的美國,路易斯?海因\\(Lewis Hine 1874―1940年\\)也采用紀實手法拍攝在紡織廠、農場和煤礦等地的童工生活狀況,他總是在被攝者的工作環境中拍攝,讓他們面對觀眾,通過大型機器與弱小童工之間的反差對比,來揭露童工的悲慘工作狀況。他利用環境肖像的形式,促進了美國有關童工法律的改革。
20世紀,環境肖像在北美得到發揚光大。二戰之后,美國著名的肖像攝影家阿諾德?紐曼\\(Arnold Newman 1918―2006年\\)使用大畫幅相機,將環境肖像推到了新的高度。紐曼特別注重環境對于觀眾了解被攝者,以及對于攝影師構圖的重要性。他曾說過,“肖像攝影是百分之一靠天才,百分之九十九靠調整被攝者周圍的家具”。換句話說,他會嚴格控制畫面中的環境因素,甚至在后期進行剪裁,以達到他所要的構圖效果。他最著名的一幅作品是拍攝美籍俄國作曲家斯特拉文斯基,這幅作品經過他大膽的后期剪裁,將作曲家放在畫面的左下角,而讓鋼琴占據畫面的中心位置。結果,鋼琴與背景所構成的許多三角形幾何線條與作曲家的姿態形成了呼應,加上畫面中黑白灰這三個黑白照片的主要元素,共同造就了一幅肖像攝影史上最經典的作品。難怪紐曼是攝影大師布勒松同意拍攝其肖像的少數攝影家之一。
美國女攝影家黛安?阿勃絲\\(Diane Arbus1923―1971年\\)是另一位特別值得一提的環境肖像攝影家。20世紀60年代,她專門拍攝社會邊緣人物――那些被社會認為“不正?!钡男∪宋?,例如,侏儒、巨人、變性人,智障者等,這些人物大都直面觀眾,神情自然,他們的缺陷也暴露無遺,仿佛在挑戰社會中那些帶著面具而被認為“正?!钡娜?。阿勃絲喜歡使用雙鏡頭祿萊相機6×6方構圖畫面拍攝肖像,通常讓被攝者處在他們自然的生活環境中。她所拍攝的“中央公園手持玩具手榴彈的男孩”,便是一個典型例子。該照片是在一個十分放松的公園環境里拍攝的,可以看到背景有小孩與大人在散步。畫面中央卻站著一個衣著整潔但形象怪異的男孩,手里拿著一枚手榴彈,臉上的恐怖表情和他像鷹爪一樣的手勢,都暗示著手榴彈隨時有可能爆炸。美國作家諾曼?梅勒\\(NormanMailer,1923―2007年\\)曾說過,“如果你將相機交給阿勃絲,就如同你將一枚真的手榴彈交給一個孩子一樣”。
當代美國著名女攝影家安妮?利博維茨\\(Annie Leibovitz,1949―\\)是當今最著名的環境肖像攝影家,她拍攝各界名人,其手法是預先為被攝者構想一個相關的環境,并不惜工本加以實現,她使用拍攝團隊的規模相當于好萊塢拍電影的程度。因此,她的每幅作品都賦予被攝者相應的個性。她認為,預先研究與被攝者有關的素材是十分重要的,因為素材里蘊藏著你想拍攝的那張照片。她所拍攝的美國著名涂鴉藝術家基斯?哈林\\(Keith Haring,1958―1990年\\)的肖像便是一個典型例子。她不僅讓哈林將一個房間的墻壁和家具均畫滿他特有的線條,而且還在自己的身體上作畫,之后讓他站在畫面的中央,使得畫家與他的畫融為一體。這種拍攝方法是表演與攝影的完美結合。
加拿大攝影家尤素夫?卡什\\(YousufKarsh,1908―2002年\\)是另一位杰出的環境肖像攝影家,他拍攝了20世紀幾乎所有最著名的人物,聲稱要捕捉這些人物的靈魂??ㄊ采糜昧Ⅲw的包圍布光法和宏大的表現手法來描繪20世紀的“偉人”,達到了主觀肖像攝影的一個高度。他認為,人物內心的秘密會在瞬間通過一個不自覺的手勢或一個眼神,以及短暫揭開的“面具”流露出來,攝影師的任務就是要捕捉這個稍縱即逝的瞬間。
《卡什》鄧偉攝
鄧偉是中國的一位環境肖像拍攝高手。198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