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問題的提出

國際反洗錢預防政策①采取的是“雙軌制”: 一是包含“了解你的客戶”和可疑交易報告等制度的預防政策； 二是包含洗錢定罪化和嚴厲處罰的壓制政策。[1][2]FATF是反洗錢預防政策的發起者和制定者，其目的是通過一系列法規和措施，防止洗錢、恐怖融資等對國際金融體系的威脅。因此，反洗錢預防政策的本質主要是為了防范非法資金通過金融系統清洗。1989年FATF成立以來，反洗錢努力是否起到了作用，或者說應該如何衡量國際乃至各國反洗錢的實施效果，成為當前反洗錢領域急需解決的問題之一，[2][3]本文基于此展開研究。

國際反洗錢有效性的研究主要來自國外，大致可以分為五個方面。一是非法經濟和金融系統的關系。Donato Masciandaro通過構建微觀經濟學模型，初步討論了非法經濟和金融系統的相互作用。提出“洗錢的經濟地位是將潛在購買力轉變為有效購買力”的觀點。[4][5]二是FATF在反洗錢中的地位和作用。Kern Alexander探討了FATF成立以來，國際組織和各國政府所做的努力。[6]Michele Bagella等構建實證模型 ,分析玻利維亞、哥倫比亞、厄瓜多爾、秘魯和委內瑞拉等五個安第斯國家之間的合作程度。[7]Ali Alkaabi等根據FATF的互評報告等文件，比較了澳大利亞、阿拉伯、英國、美國對FATF的遵守程度，認為影響遵守程度的因素主要是本土文化和經濟因素。[8]三是FATF對非法經濟和金融系統關系的影響。Jackie Johnson等基于DonatoMasciandaro的研究，進一步構建實證模型，研究了FATF成員國和非成員國在FATF成立前后，非法經濟和金融系統關系的變化。[9]四是離岸金融中心或黑名單國家②對反洗錢有效性的影響。Donato Masciandaro等研究了離岸金融中心和金融監管的關系。[10]Donato Masciandaro通過NCCTS國家反洗錢和稅收競爭之間的博弈和實證分析，探討了離岸金融中心的稅收競爭和反洗錢不合作的問題。五是國家規模對反洗錢效果的影響。Hinnerk Gnutzmann等通過構建微觀經濟學模型的方法，論證了各國人口規模的大小和反洗錢政策效果的關系。結論是，人口相對較少的國家，較易吸引洗錢。[12]縱觀國內外文獻，國外已經開展了反洗錢實施效果的相關研究，但是分析的角度相對單一，有些僅從理論角度，有些僅從FATF或國家規模的角度，而國內對該方面的研究幾乎處于空白。本文通過分析非法經濟和金融系統關系的變化，來探討國際反洗錢預防政策的實施效果。

二、開放經濟下非法經濟和金融系統內在關聯的理論剖析

本文基于Donato Masciandaro和Hinnerk Gnutzmann的研究，首先在開放經濟下探討非法資金在不同規模國家的流轉情況。

（ 一） 基本假設

1.假設進入一個國家金融系統的資金有兩個部分： 一是來自合法渠道，二是來自非法渠道。其中來自非法渠道的資金，即為通過金融系統清洗的“臟”錢。

2.未經過清洗的“臟”錢效用很低，甚至為零，只有“凈”錢有使用價值。因此，無論再投資于合法領域，還是非法領域，都需要“凈”錢。

3.假設非法資金在國際間流轉不完全受到限制，換句話說，非法資金總有一部分可以流入自己愿意去的地方。

4.人口規模較大的國家，更傾向于反洗錢； 人口規模較小的國家，更傾向于容忍洗錢。

5. FATF成員國，采用了FATF的“40 + 9”建議，將更傾向于反洗錢； 非成員國，即使采納了FATF的建議，也表明了反洗錢動機的不足。

第4點和第5點也正是本文將要論證的。人口規模較大的國家，金融系統和非法經濟之間的關系將較強； 人口規模較小的國家，金融系統和非法經濟之間的關系也將較弱。成為FATF成員國后，各國的金融系統和非法經濟之間的關系將減弱； 相對于非FATF國家，FATF國家的金融系統和非法經濟的關系也相對更弱。

（ 二） 非法資金國際流動的博弈分析

假設A國為人口較多的國家，B國為人口較少的國家，CA、CB分別代表A、B國的洗錢成本，pA、pB分別代表A、B國的洗錢被發現概率。aA代表A國洗錢者a在A國洗錢所獲收益，同理可得aB、bA、bB.Aa代表洗錢者a在A國洗錢，A國所獲收益，同理可得Ab、Ba、Bb.四者的博弈過程見表1.

表1中的aA應滿足公式 （1） :

aA= yAIA（1 - cA） （1 - pA）+（- tAy2AI2A）pA（1）

其中，IA代表非法收入，yA代表比率，yAIA代表洗錢的數量，tA代表懲罰比率。

表1中的aB應滿足公式 （2） :

aB= yBIB（1 - cB） （1 - pB）+（- tBy2BI2B）pB（2）

由于A國是大國，B國是小國。那么A國更加難以容忍洗錢。則，cA> cB,pA> pB,當清洗等額非法資金時，即yAIA= yBIB,aA< aB.同理可得，bB> bA.

表1的中Aa應滿足公式 （3） :

Aa= uAyAIA- vAyAIA（3）

同理，可得，Ab= uAyBIBAa

表示A國在獲得洗錢收益的同時，還要承擔其犯罪所帶來的后果。Ab代表A國在獲得洗錢的收益的同時，并不需要承擔其犯罪所帶來的后果。當清洗等額非法資金時，即yAIA=yBIb,可得，Aa< Ab.同理，可得，Bb< Ba.

因此，可以得到如表1所示的納什均衡， （aB,Ba） 將是最優的納什均衡。也就是說，A國洗錢者a在B國洗錢，B國吸收洗錢者a的非法資金，是最優決策。B國洗錢者b傾向于在B國洗錢，A國傾向于吸收B國洗錢者b的非法資金。④

因此，可以得到命題1.

命題1: 假設大國容忍洗錢動機相對較弱，在清洗等額非法資金的條件下，非法資金國際流動的納什均衡為大國非法資金流入小國，小國容忍大國非法資金的流入，洗錢行為出現了外部性。大國一方面要容忍洗錢的上游犯罪給其帶來的危害，另一方面卻無法獲得非法資金本身所帶來的經濟收益； 小國的非法經濟收益則有三部分： 大國的非法收入、小國的犯罪危害、小國的非法收入。

FATF成員國和非成員國的洗錢成本、洗錢被發現概率，和上述A國、B國類似，由此可得類似的結論。

（ 三） 非法資金在A國和B國金融系統的流轉分析

根據上述博弈分析，下面對非法經濟在A國和B國金融系統的流轉過程進行分析?；谇笆黾僭O，無論是合法還是非法投資，都需要“凈”錢。也就是說，只要有犯罪，就存在洗錢。洗錢行為總會有交易成本，一方面是技術成本，另一方面是反洗錢監管成本。假設這部分成本為CR,即為洗錢金額的一部分，滿足CR = cy I.那么剩下的部分 （1 - c）y I可以再投資，假設這部分資金中有q份再投資于非法經濟。q是與r有關的函數，其中r = ri- rl,即非法投資的收益率減去合法投資的收益率，總收益為q（1 - c） （1 + ri）y I.

假設通過洗錢，非法資金的流轉過程如圖1所示，且重復無窮多次。A國非法資金更傾向于流入B國。B國由于人口規模少，犯罪空間有限，清洗后的資金更容易流入B國從事非法活動。

在A國，假設初始的非法收益為IA,在非法資金可以在國際間流轉不完全受限的前提下，A國的非法資金一部分流轉到了B國，一部分依然以非法資金的形式存在于A國，能在A國金融系統清洗的只剩下yAIA,經過清洗，這部分資金的“凈”錢數量為 （1 - cA）yAIA,⑤“凈”錢可以再投資于合法經濟或者非法經濟。B國的“凈”錢也會流轉到A國從事非法活動。假設A國的非法收益率為ri A,那么非法收益滿足 （4） 式：

[（1 - qA） （1 - cA）yAIA+（1 - cB）yBIBqB1]（1 + ri A）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