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作為繪畫作品的描繪對象,有著悠久的歷史,荒蠻時期的人類就用最淳樸的藝術語言刻畫女性美,在人類文明興起以后,藝術家更是將對女性的愛慕與敬仰之情通過多種形式的繪畫語言傳達出來.在人類的繪畫史中,世界各國的藝術家留下了不同風格的女性題材繪畫作品,中國傳統仕女畫和日本浮世繪美人畫就是女性題材繪畫中兩個關系相近的派系,它們出自同源,都描繪了東方女性之美,卻在不同的文化背景和地域特色的影響下形成了各自的特色,這些隱藏于畫作背后的內涵都可以透過繪畫的表現技法呈現出來.本文中對中國傳統仕女畫與日本浮世繪美人畫進行探討,比較二者表現技法的特色,希望能以此探得東亞人物繪畫之間的聯系,并為這一領域的融合與創新提供幫助.
一、中國傳統仕女畫和日本浮世繪美人畫在用線上的比較
如果說西方繪畫藝術是以光影變換來進行畫面捉形的,那么東方繪畫則是用線條的勾勒來捉形的.中國傳統工筆仕女畫就是建立在線描基礎上的繪畫形式,它以線造型、以線成畫,通過線條的透視關系來表現形體關系,能夠將女性特質很好地展現出來.一般來講,中國傳統仕女畫多以細線為主,畫師會根據畫面需要使用不同粗心的線條,如仕女的面部與肌膚等部位以精細的線描為主,尤其是精密勾勒的仕女頭發,絲絲細致、宛若真發.在浮世繪美人畫中,人物的面部與肌膚等能夠展現女性溫柔,細致部位同樣采用細線勾勒,所不同的是,美人畫中人物的眉毛相比于中國傳統仕女畫宛若游絲的細眉較粗、較黑,頭發等處的處理則更多地呈現出版畫的線條效果,顯得整齊、厚實.在服飾的線條刻畫上,中國傳統仕女畫主要采用"十八描"中的游絲描和鐵線描,偶爾采用略帶頓挫感的蘭葉描和釘頭鼠尾描,這些表現技法的運用能夠將古代仕女綾羅綢緞的輕薄質地展現出來,呈現出飄逸細滑的美.而浮世繪美人畫中的服裝線條使用則相對隨意,粗細不一,或粗獷或細膩的線條能夠將日式衣服的特點表現出來.在線條墨色的變化上,中國傳統仕女畫和浮世繪美人畫在表現面部、肌膚、頭發時均采用了較淡的墨色,以襯托女性的白皙和柔嫩感,對于服飾顏色二者都選取稍重墨色,但中國傳統仕女畫的墨色相對較淡.從二者的整體用線效果來看,中國傳統仕女畫整體線條較為纖細,呈現出"圓中見方"的嚴謹風格,浮世繪美人畫在汲取中國繪畫的基礎上發展了自身特色,它沒有仕女畫那種對線條極致精美的刻意體現,而是多了一分隨意性,總體感覺流暢圓潤、簡練概括,帶有一定程度的寫意風格.此外,中國傳統仕女畫的整體線條組織性也較強,尤其是人物手臂連接處的衣紋處理,轉折間的線條較細密,短中有長、長中透短,規劃有序;而浮世繪美人畫的線條安排則力求簡約,通常只有少量的幾根線條代替,呈現出一種灑脫恣意的別樣美.
二、中國傳統仕女畫和日本浮世繪美人畫在設色上的比較
色彩是繪畫藝術最直觀的語言,無論是中國傳統仕女畫還是日本浮世繪美人畫都將色彩作為敏感要素予以表現.日本浮世繪美人畫設色多以寫實、燦爛的色彩為主,給人的第一感覺是美艷亮麗,而中國傳統仕女畫則注重考究的上色工序和內涵表達.具體而言,二者設色方面的不同首先表現在女性發髻的處理上,中國傳統仕女畫通常采用淡色對發髻著色,偶有一兩處采用濃墨點染;而日本浮世繪美人畫大都采用清一色的墨底,呈現出類似于版畫平面化的效果,只有在發際線處才采用淡墨,描繪出類似于暈染的效果.其次,二者的設色差異還表現在面部著色上.中國傳統仕女畫慣用"三白法"對仕女額頭、鼻、下頜等處進行暈白粉的手法著色,這種方式不但能突出表現人物面部的受光部位,還非常具有裝飾性.而日本浮世繪的人物面部設色則更加接近于真實膚色,畫師通常采用水彩顏料調和出淡雅的色彩,之后對身體暴露的肌膚進行統一上色,這種均勻平鋪的設色能夠提高畫面透明感,尤其是經過艷麗服裝的襯托,更顯素雅、清麗.再次,二者在服裝設色方面各具特色.一般來講,服飾色彩必須服從內容,即照顧到畫面人物的身份、性格、情節等,此外,還需要畫師能夠靈活運用色彩對比原理來重點展現人物的某一部分.中國傳統仕女畫的服飾設色就以上述要求為原則,將人物服飾色彩進行濃淡得體的搭配,體現出極富雅致之感.
而日本浮世繪美人畫的服飾設色大都比較艷麗,具有較強的視覺沖擊感,畫師時常在彩色中穿插一定的灰色調進行調和,使作品呈現出一種珍稀高雅、沉穩平和的意趣.這種設色方式借鑒了中國繪畫的黑白觀念,但總體上略顯灰暗.另外,中國傳統仕女畫與日本浮世繪美人畫也有相同之處,那就是二者對于紅、黃、藍三原色都很青睞.紅色是中國的吉慶之色,在仕女圖中多用于表達美好寓意,而在浮世繪中紅色更多是為了更醒目;黃色在中國象征富貴、皇權,因而多用于地位高的女性形象表現,而在浮世繪中黃石主要用于提高畫面亮度,凸顯華麗質感,藍色在兩種繪畫中的使用則并無區別,都是用來表現安靜與莊重.
三、中國傳統仕女畫和日本浮世繪美人畫在構圖上的比較
中國傳統仕女畫的構圖錯落有致,并采用平鋪列繪的方式進行創作.如唐代周昉的代表畫作《簪花仕女圖》就采用了這種傳統仕女畫的典型構圖,描繪了一幅貴族婦女在初夏之時游園賞花的情景,畫面采用了四段式平鋪列繪構圖,分別描繪了主體物象貴族婦女和輔助物象花、蝶、鶴、犬等.周昉將所有的物象都安排在視線的第一位置,以主大從小的方式突出主體物象--貴族婦女,并沒有進行空間調整,使得構圖呈現出一種直白、明麗的風格.當然,相對于更為科學、更遵從視覺習慣的空間感構圖,中國傳統仕女圖的構圖略顯單調與形式化.在構圖方面,日本浮世繪美人畫在借鑒中國傳統仕女畫的基礎上做了相應的改良,形式上更加符合人們的欣賞習慣,構圖表達也更為隨意、更具裝飾感.浮世繪美人畫的構圖對于背景的處理非常繁復,多采用剖面式構圖方式,畫師通常會將日式風格的建筑和風景融入到畫面中,使畫面整體呈現出一種強烈的空間分割感和縱深感.這種構圖方式使得畫面結構更加多變,每種元素之間的對比也更為強烈.早期浮世繪美人畫的構圖略帶中國明代版畫的痕跡,主體人物多置于畫面中間,四周用其他物象進行裝飾,此外,這一時期的浮世繪美人畫還在畫面右邊落款,中下方題款,左下方蓋兩個章印.而中國傳統仕女畫則很少有在畫面上題款,更多的是以方印作記.到了浮世繪的成熟階段,美人畫還借鑒了明清文人畫中扇形、橢圓形、圓形的切割構圖方式,如廣重的《傳喚仕女》,畫中左側拍擊雙手的美人同右上方圓形桌案和右下方的仕女構成了一幅扇形構圖,畫面比例輕重得當、主輔人物表現適度,非常符合東方審美觀念.
四、結語
一個民族的民族藝術是基于其特定生活環境和文化氛圍形成的,除此之外,各民族之間的文化和藝術還會相互借鑒和學習.通過以上分析,我們能夠清晰地感受到中國傳統仕女畫與日本浮世繪美人畫在審美情感上的一脈相承,能感受到兩種繪畫在移植、吸收、消化、創新方面的強大能力.這種能力正是每個美術工作者所需要學習的,因此深入研究和比較中國傳統仕女畫和日本浮世繪美人畫不僅對我們繪畫技藝的提高有幫助,更能夠學習到前人的創作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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