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簡介:
哲夫。1955年生人。武漢大學中文系畢業。系中國作協會員、山西省作協副主席、太原市文聯副主席、黨組成員、太原市文學院院長、《都市》文學主編、一級作家,中國政治協商會議山西省分會太原市委員會委員、中國環境文化促進會理事、山西省環境文化促進會副會長,連續6年參加全國人大“中華環保世紀行”記者采訪團活動。2007年“6?5”世界環境日被評選為2007年環?!熬G色衛士”,在人民大會堂受表彰并進中南海與國務院領導座談。為“山西省首屆環保形象大使”、“山西省首屆環保獎”獲得者、山西省“德藝雙馨”優秀文學藝術工作者等。
1977年由山西人民出版社出版第一本處女作長篇小說《啊……》,已經出版發表作品千余萬字,主要作品有生態系列長篇《黑雪》《毒吻》《天獵》《地獵》《極樂》《天欲》《地欲》《人欲》等,環境長篇報告文學有《中國檔案》《黃河追蹤》《怒語長江》《帝國時代的黃河》《世紀之癢》《執政能力》等,中篇小說有《長牙齒的土地》《船兒也曾有過舵》《魚蟲》等百十余部,短篇有《孩兒眼系列》《畜牲》等,電影有《毒吻》《零點行動》等。
獲過中國圖書獎、冰心文學獎、趙樹理文學獎、北京文學獎等。1997年長江文藝出版社出版《哲夫文集》十卷本。2003年《哲夫文選》十卷本由美國強磊出版社出版。2006推出60萬字的全景式反映中國林業生態狀況的長篇紀實《世紀之癢――中國生態報告》,被國家林業局評選為中國“2006年生態文化十件大事”之一。2008年由作家社出版了中國首部政論體長篇報告文學《執政能力》一書,被基層執政者稱為“執政寶典”,榮登作家出版社的暢銷書榜,已印刷六版。
蒼蠅名聲原本不好,處境變得更壞,卻是因為魯迅一篇短文。
魯迅在這篇名為《戰士和蒼蠅》的短文中辛辣地寫道:戰士戰死了的時候,蒼蠅們首先發見的是他的缺點和傷痕,嘬著,營營地叫著,以為得意,以為比死了的戰士更英雄。但是戰士已經戰死了,不再來揮去他們。于是乎蒼蠅們即更其營營地叫,自以為倒是不朽的聲音,因為它們的完全,遠在戰士之上。的確的,誰也沒有發見過蒼蠅們的缺點和創傷。然而,有缺點的戰士終竟是戰士,完美的蒼蠅也終竟不過是蒼蠅。去罷,蒼蠅們!雖然生著翅子,還能營營,總不會超過戰士的。你們這些蟲豸們!
蒼蠅有幸儕身社會,卻不幸只是代人類受過。集齷齪和丑陋于一身,被列為“四害”之首。曾幾何時,有好事者緊閉屋門,將一群蒼蠅不間斷地哄趕,使其片刻不得有所停留,樂此不疲,耗時良久,終于使其力竭,猝發心臟病,紛紛墜地,吐血而亡。
人人得而誅之,舉凡見者,必撻殺而后快,已經成為一個顛撲不破的真理。
只有科學家知道,蒼蠅是造物主一件多么優秀的作品,除去已知蒼蠅的出色之處,美國加利福尼亞理工學院一位教授使用高分辨率、高速度影像技術觀察蒼蠅時發現,蒼蠅并非察覺襲擊后立即逃命,而是“瞬間”策劃后才飛離。襲擊來自背后,蒼蠅會向前微移中足,后傾身體,做好前飛姿勢;襲擊來自前方,它會退后身體并立即飛離;襲擊來自側面,則保持腿部不動,身體轉向另一側,逃向襲擊來臨的相反方向,其反應之迅速讓人嘆為觀止。
也有例外。我曾在一部小說中為蒼蠅平反,對其有過精微的描述和公允的評判??烧f穿了卻一樣乏善可陳,無非是因為情節之需要,拿蒼蠅說事,竟也會招來置疑與詰問。
造物主的許多杰作都因此而不幸淪為人類好惡的犧牲品。
蒼蠅有紅頭和綠頭之分,頭上生有兩只復眼。紅頭蒼蠅的復眼形狀像兩點凸起的紅磷,而綠頭蒼蠅的復眼則如同兩團閃閃發光的綠磷,蒼蠅復眼上有許多條線形規則出的微小的斑點,每一個斑點都是一只可視的眼睛,在昆蟲類中生有這種眼睛的生物無異一部雷達。
它們的觸覺神經和味覺神經十分發達,好像聲納或是氣味探測器,尤其對臭味萬分敏感,如果有一只雞蛋或是一塊肉有了味,同類便會從四面八方不惜趕遠路匆匆趕來會餐。
它們靠了這兩片薄薄的翅膀,稱雄在一切骯臟的角落,攜帶病菌,傳播瘟疫,這是人類討厭它們的最直接的原因。而它們對人類的厭惡卻并不放在心上,岸然不懼地執行公務,像從地獄飛出來的黑色使徒,監視著人類的一舉一動。
它們在瞄準一種變味的食品或任何一種干凈或骯臟的物品時,便毫不猶豫地撲上去,用細細的腳爪牢牢地抓住物體表面,收攏了雙翼,交迭些許負在背上,像化裝舞會人類使用的裝飾品――畫報上人類想象出來的小天使就背著那樣兩片東西。
它們落定片刻一動不動,先理翅膀后理口須,親吻自己的腳爪。然后彈動四肢,迅速地爬行,口腔中伸出黑色的管狀器官,像探雷針一樣檢查腐臭和霉變,尋找人類的缺點和骯臟之處。一旦它們發現了這種缺點和骯臟,它們便擴大這種缺點和骯臟,在里邊下蛆和拉屎撒尿,讓其徹底腐爛。
人類討厭它們像討厭不潔和骯臟一樣,對付它們的手段多種多樣,打殺或毒殺,盡量將其拒之門外。食物用罩子蓋起來,使其不能接觸食物本體,不能在已不新鮮的食物上進行擴張和侵略。
這樣一來它們很不滿意,認為人類妨害了它們執行公務,它們被上帝造出來的目的:就是尋找人類的不潔之處!
它們說:不要責怪我們的存在!黑格爾說:存在即是合理。我們的存在乃是因為這個世界上存在著骯臟和不潔!任何一種食品,既然已變了味,與其放在那兒欺世盜名,不如加速使其腐爛。我們忠實地執行了大自然這一絕對正確的指令。
人類厭惡地皺起智慧的額頭,在消滅蒼蠅的同時,卻忽略了自身的不潔,并盡量文明地不露痕跡地遮掩這種不潔和骯臟,用華美的東西或詞藻來掩飾自身的缺陷,互相欺騙并表達出一種虛偽的完善。
沒有誰能識破這一點,人的器官在這方面已經退化;只有蒼蠅是逐味覓臭的高手,而且毫不留情地揭開給人們看:瞧瞧呀,多么堂皇富麗的一只大蛋糕,可你們看看,里邊已經長蛆了!
為了這一點,人類更加憎惡它們。原本一只很精美的大蛋糕,僅僅有點不新鮮,僅僅有點變味,還可以出售或分而食之,被它們叮咬一番便完全徹底地報銷了。這似乎十分可惜!
它們生命力驚人的頑強,似乎下定決心要與人類共存亡。不論使用哪一種手段,都無法滅絕它們。它們在春天和萬物一同眠醒,乘著微風四處游蕩;夏天是它們狂歡的季節,炎熱帶來了腐爛,它們又促進了這種腐爛。
它們像一群流氓無產者似地涌上街頭,高呼:腐爛萬歲!讓一切都腐爛吧!
人類艱難地維持生命,企圖戰勝或推遲死亡像企圖戰勝或拖延食物的腐爛時間一樣,絞盡腦汁,費盡心血。為了維持那些垂暮老人的生命動用科學手段,輸血輸液,用藥物推遲死亡;像為了一筐多余的雞蛋開動冰箱,借用冷空氣和鹽乃至各種方法拖延變臭的時間一樣。
人類畏懼死亡像憎恨腐爛一樣,而傳播病菌并致力于腐爛這項工作的蒼蠅,便成為人類的敵人。
嚴寒的冬天到來時,它們便不見了,凍死或是鉆入泥土里產了卵死去。延續生命的接力賽要在春天舉行,卵子化成蛆蟲,蛆蟲變成蒼蠅,它們在死亡和腐爛中得到了新生的鮮活活的生命,供它們揮霍和浪費。
也有一些蒼蠅畏懼死亡,冬天來臨,它們會躲進溫暖的角落茍延殘喘。雖然還活著,卻變得呆頭呆腦,失去了活力。它們的翅膀已不靈活,身體顯得十分笨重,懶洋洋的不愛動,頭腦遲鈍,反應緩慢,喜歡回憶過去,常常叮在壁上一動不動,沉溺在往事里。
蒼蠅在人類的筆下,有時候是這樣有時候是那樣,其實不然,它們只是它們。
如同人類一樣,蒼蠅只是造物主創造出的一種生物而已。它們并非天生喜歡骯臟,而是因為人世的不潔導致了它們的骯臟。一切都將因環境的改變而改變。
事實發人深醒。澳大利亞人的聰明表現在他們從不把骯臟和不潔諉過于環境,而是致力于提升自己的文明程度和清潔美化外部環境,他們首先盡可能地把自身的不潔和環境的骯臟清除干凈,讓鮮花、綠樹、碧水、藍天、文明、衛生成為環境的主導。
為了繼續生存下去,蒼蠅只好適應新的環境,它們開始吸食鮮花和植物的漿汁,如同蜜蜂那樣,成了傳花授粉的行家。它們在給自己帶來新的鮮活凈朗的生命的同時,也給澳大利亞人帶來了鮮花和果實的前所未有的豐收。不輕易諉過的澳大利亞人,卻不肯放過這個揚善的機會,澳大利亞人慷慨無私地贈予蒼蠅以小天使的稱號,并將它們搬上50元面值的紙幣,以表達國家和人民對蒼蠅們辛勤勞動的永久的贊美和尊重。
澳大利亞的蒼蠅在澳大利亞過著幸福的生活,而中國乃至普天之下的蒼蠅,還在藏污納垢的環境中追腥逐臭。它們是多么地不幸,多么地讓人類討厭。同樣是蒼蠅,遭際和命運何以如此地云泥之判?難道中國的蒼蠅與澳大利亞的蒼蠅有什么不同?答案是肯定的。
澳大利亞的蒼蠅之所以幸運,是因為他們的國家和人民,非常善解自然之意。
個中意味可謂深長,因此而有許多聯想,不說也罷。
\\(編輯 柴沛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