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我國旅游研究大多基于經濟學、管理學、地理學或是社會學、人類學的視角,而從倫理學的角度研究,不論從著作成果、影響力或是實際從事研究的學者數量上看,所占比例非常少。究竟,從倫理學視角研究旅游即旅游倫理的研究重要不重要呢?筆者認為旅游倫理的研究\\(尤其對中國的旅游發展而言\\)相當重要,原因在于當今旅游發展的現實困境及旅游倫理理論的指導性意義。

一、旅游倫理研究重要性之現實背景

隨著旅游全球化、大眾化的發展,旅游行為的破壞作用日益凸顯,在西方旅游理論研究中,旅游行為已經被責難為破壞古老文化、破壞環境、庸俗化社區的先驅。從西班牙的海岸線到肯尼亞的馬賽族人的游牧,污染、擁擠的海灘,被踐踏的歷史遺跡,喧鬧的環境和庸俗的商業文化,使西方學者敏感地察覺到旅游已經變成了一個類似道德雷區的爭議話題。旅游研究的主題從原來的圍繞“去哪里?怎樣做?”悄悄的轉變為“該不該走?”在中國,旅游行為的意義變得更加意味深長。旅游不止是表現為一個人的旅游體驗和權利,更體現為一種促進社區經濟發展的重要手段。在這樣的過程中,人與地的關系、人與人的關系充滿了張力,而有關這方面的研究滯后對中國旅游業發展的困境起不到理論指導作用。因此,從我國目前旅游業發展面臨的瓶頸來看,以及從全球理論研究強調本土化的趨向上看,開展旅游倫理研究是非常必要且重要的。

二、旅游倫理研究重要性之理論背景

目前,旅游研究呈現出多學科介入已是事實。

從旅游研究的理論背景上看,倫理學的介入是非常重要的。這種重要性基于倫理學這門古老學科的特性,也基于旅游倫理研究所固有的特性。倫理學是什么?其研究對象是什么?旅游倫理應居于倫理學的何種地位?旅游倫理是什么?研究對象又是什么?

倫理學\\(Ethics\\)就是“道德哲學”,是一門最古老的哲學學科。倫理學研究的是人生意義和日常道德觀念的哲學反思。雖然近代以來,倫理學的研究已經得到長足的發展,某些倫理學問題已經得到一定程度的共識,但也存在許多問題還沒有公認的解決辦法。倫理學依然在西方哲學研究中占有非常重要的位置,其研究也進一步細分,如根據其研究對象不同,可劃分為:元倫理學、規范倫理學和實踐倫理學\\(也稱應用倫理學\\)。這三者關系既獨立又互相聯系。元倫理學為規范倫理提供了理論框架和理論概念,其研究理論有道德語義學等。規范倫理學為實踐倫理學提供了理論指導和理論框架,其研究理論主要有三大流派:以密爾等為代表的目的論、以康德為代表的道義論和以亞里斯多德為代表的德性論。規范倫理學研究的是一階的道德問題,如“什么是有價值的?為什么有價值?”元倫理學研究的是二階的道德問題,如“什么是價值?”由于規范倫理學所研究的道德問題具有普遍意義,而隨著社會、科技、文化的發展,具有普遍意義的道德原則難以解析和解決特殊處境下的道德問題,因此有了實踐倫理學。近些年來,在西方的實踐倫理學中,生命倫理學是一個自成體系且發展比較成熟的一個學科。目前,實踐倫理學研究理論主題有“如何對待少數民族、婦女平等、代際關系、安樂死、富裕者是否有以及有怎樣的義務向貧窮者提供援助”等。因此,從以上的研究分類上看,旅游倫理研究應該在實踐倫理研究的范疇內,即討論在旅游行為下,人類應該依何種規則而行動,或是人類應依何種規則而開展旅游行為。

依據此定義,旅游倫理的研究對象逐漸凸顯。

從旅游倫理研究的主體上看,凡是與旅游行為中的人相關的都屬于研究主體,其中不但涉及旅游者,也包括了當地居民、旅游經營者、政府、甚至這代人和下代人、動植物等。從研究方法上看,主要是運用倫理學的批判性、思辨性,質疑、論證、說理的研究方法。同時,還須借助社會學、人類學、管理學、統計學的調研方法。從研究內容與主題上看,包括了:①旅游發展與環境保護的關系問題。如旅游的過度開發,擠壓甚至是破壞了當地的植被和動物的生存空間,導致留給子孫后代的資源枯竭。②旅游發展中如何保證旅游收益分配正義問題。這個問題對于目前中國來說尤為重要。中國的旅游發展,往往被當作主要的經濟手段,土地公有制下的當地政府以承包的形式轉讓旅游的經營權給旅游公司,在經營過程中,如何合理、合法地分配當地居民的權益與旅游公司的權益甚至是政府的權益是非常重要的。而研究的滯后已使該問題成為困擾中國旅游業發展的最主要因素之一。③旅游者權利與當地居民權利的沖突問題。如作為旅游者享有自由的旅游權、不被欺騙的權利,而當地居民享有通過旅游收益來改變生活條件的權利,或為旅游者提供服務收取合理費用的權利。而舞臺化、商業化的旅游事件是否侵犯了游客追求本真性的權利?④全球旅游發展中,旅游者的責任問題。如富裕的發達國家以發展中國家作為性旅游目的地,以低廉的價格購買具有異國風情的性服務?；蚴前l展中國家為了迎合旅游者的需要,專門修建為旅游者服務而作為當地居民無權或不能使用的公共設施,是否違背了當地居民收益原則?發達國家的旅游者是否剝削了發展中國家的資源?或是旅游者的到來導致了當地物價上漲,當地居民的邊緣化等問題,使人不得不思考何種行為才是負責任的旅游行為等問題。

以上的研究主題無不揭示了旅游倫理研究的重要性與迫切性。面對這些問題,人們不禁詰問:既然旅游倫理如此重要,為何我國旅游倫理的研究處于被忽視的狀態?究其原因在于:第一,從倫理學的特性上看,倫理學就是哲學研究,也是一種“陽春白雪”式的研究,從事倫理學研究的學者較少從事實踐方面的研究,絕大多數國內外倫理學的研究者熱衷于理論上的研究,輕視實踐的研究。而旅游倫理的研究則必須根植于旅游實踐來展開。第二,從旅游倫理的特性上看,旅游倫理更多的是一種理論研究,“旅游”作為一個理論的概念,其本身就存在不少爭議。并且國內開始從事旅游研究的學者們大多先從表象開始,要逐漸的進入到理論層面的研究必須有一個過程。第三,從旅游理論研究的發展與現狀上看,一種理論的產生與興起,往往基于現實的需要。國內從事旅游研究的學者們,大多關注或跟隨于西方的旅游研究,而西方國家由于其文化、經濟、法制、人口素質等原因,其旅游發展所面臨的張力及矛盾還沒有像中國這么凸顯,旅游倫理研究的需求也沒那么迫切。如西方旅游發展的路徑是先滿足當地社區居民的需要而逐漸發展起來的,他們在發展旅游的同時對環境保護也給予一定的重視。而中國的旅游發展大多是為了賺取外匯或是盤活當地經濟才大力發展的,在經濟作為最主要目標的旅游發展中,法制缺失,城鄉差距擴大,導致人人關系以及人地關系的矛盾日益緊張。因此,從這個角度出發,中國的旅游倫理研究顯得更加迫切。第四,從中國學者研究范式上看,西方哲學、倫理學知識的儲備不足也是導致旅游倫理研究被忽視的主要原因。西方社會所有的學科受哲學的影響都非常明顯,哲學是所有學科之母,西方人文社會科學的學者受哲學思想的影響也比較深,而中國學者的研究理論路徑與西方哲學、倫理學的研究路徑迥異。缺乏必要的哲學知識學習是導致中國旅游倫理研究困境的主要因素。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在中國的旅游倫理研究中,我們不但要重視西方倫理研究的思想,對目的論、道義論以及美德論有深入的了解,借鑒使用西方理論研究的方法,從而獲得國外學者的認同,也要重視中國儒家特有的思想。原因在于西方國家理論的困境,西方理論研究適用方面已經遇到了許多問題,他們中有些轉向尋求東方的理論來支持,中國的學者沒有理由放棄自己所擅長的文化。再者,從文化背景和習慣的培育上看,要做到理論本土化,任何研究都不能脫離歷史傳統、社會現實的文化背景,割裂現代與傳統的關系。這是旅游倫理研究者們所必須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