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30多年的改革歷史中,鄧小平南方談話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南方談話堅持解放思想、實事求是的思想路線,形成了理論上的巨大突破,清除了認識上的誤區,打破了各種思想禁錮,實現了中國改革的偉大轉折。
一、提出了“三個有利于”標準,開拓了馬克思主義的新境界,實現了思想解放的偉大轉折
判斷姓“社”姓“資”的標準是什么,鄧小平在南方談話中提出了“三個有利于”標準,成為思想解放的轉折點。改革是社會主義制度的自我發展與完善,而不是放棄社會主義制度,走改旗易幟的邪路。鄧小平指出:“如果我們的政策導致兩極分化,我們就失敗了;如果產生了什么新的資產階級,那我們就真是走了邪路了?！?/p>
長期以來,我們一直沿用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對社會主義社會的論述,即以社會主義的特征為標準來衡量和判斷改革,特別強調現實社會主義與現實資本主義的不同?？傉J為:只有堅持社會主義的基本特征,充分體現出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在現實中的不同,才是堅持社會主義,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因此,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關于社會主義的論述被教條式的理解,并加以定型,任何時候都必須堅持,既不能碰也不能改。生產資料公有制是社會主義的原則,必須堅持,非公有制經濟絕對不能存在。
盡管提出了以公有制為主體,但非主體部分不是其他所有制經濟,而是其他經濟成分,且只是很少一部分,占不到百分之幾。它們不是社會主義經濟的組成部分,只是公有制經濟重要和有益的補充。按勞分配是社會主義又一個原則,必須堅持,非勞動所得絕不能存在。盡管黨的十三大強調社會主義的分配方式不可能是單一的,并例舉了憑債取息、按股分紅和風險補償等分配方式,但這些都不是社會主義的分配方式,只是按勞分配的補充。社會主義經濟是計劃經濟,盡管存在有市場,但絕不是市場經濟。改革不論怎樣深化,都不能放棄計劃經濟,也不能搞市場經濟。以這種思想觀念為基礎建立起來的姓“社” 姓“資”的判斷標準,已成為深化改革的掣肘。鄧小平指出:“改革開放邁不開步子,不敢闖,說來說去就是怕資本主義的東西多了,走了資本主義道路。要害是姓‘資’還是姓‘社’的問題?！睆母母锏淖畛踉O計來看,中國的改革承擔著兩大歷史任務和使命,一是實現社會主義制度的自我發展和完善;一是發展經濟,實現全體人民的共同富裕。這兩大歷史任務和使命既相互聯系,又相互影響,共處一個改革過程,是在一個改革過程中實現和完成的。要使改革順利完成這兩大歷史任務和使命,必須突破原有的判斷標準,設立一個科學客觀的姓“社”姓“資”的判斷標準。
要設立好這個標準,必須回到它的原點上。馬克思主義認為: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抽象原則、現成模式、經典作家的語錄等都不能成為檢驗真理的標準。用實踐檢驗中國的改革是否堅持社會主義,是為改革設立一個前提,還是檢驗改革的結果。鄧小平認為:判斷改革姓“社”還是姓“資”不是為改革設定一個前提,而是檢驗改革的結果,指出:“判斷的標準,應該主要看是否有利于發展社會主義社會的生產力,是否有利于增強社會主義國家的綜合國力,是否有利于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币簿褪钦f,中國的改革是否堅持社會主義制度,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必須從改革的結果來判斷。判斷姓“社”姓“資”的新標準,即“三個有利于”標準,一方面,把判斷標準從社會主義的特征轉移到生產力目標和價值目標上,強調改革就是解放和發展生產力,并在此基礎上,生產更多更好的產品,滿足人們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生活需要,實現全體社會成員的共同富裕,從而完善社會主義社會,充分體現社會主義的特征。另一方面,把判斷標準從設立前提轉變為檢驗結果。在相當長的時期內,我們總是用社會主義的特征判斷改革。改革堅持社會主義,就是不否定社會主義的特征。社會主義的特征就成為改革既定的前提,不可突破的籬笆。改革完全被禁錮在“籬笆”之內,不能也不允許有任何的逾越。改革還未進行,就被套上“緊箍咒”,致使改革縮手縮腳,墨守成規,修修補補。由于檢驗改革的標準就是改革的前提,所以改革不是向前看,而是向后看,每前進一步都得回頭看看,是不是走錯了方向,離開了社會主義軌道,致使改革的步子一直邁得很慢,社會主義制度的優越性沒有充分發揮出來?！叭齻€有利于”標準把判斷姓“社”姓“資”的標準放在改革的結果上,強調改革就是解放和發展生產力,提高國家的綜合國力,不斷滿足人民生活需要,提高人民生活水平,從而顯示出社會主義制度的優越性。
“三個有利于”標準開拓了馬克思主義的新境界,強調只要符合“三個有利于”標準的,就是符合人民根本利益的,因而是社會主義所要求的,是社會主義所允許的。改革不再受抽象原則和固有模式的束縛。提出“三個有利于”標準,市場經濟不再是不可涉足的“雷池”,而與社會主義完全結合在一起;非公有制經濟不再是公有制經濟的補充,而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肮兄茷橹黧w、多種所有制經濟共同發展,是我國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一項基本經濟制度?！薄耙磺蟹稀齻€有利于’的所有制形式都可以而且應該用來為社會主義服務?！鄙鐣髁x的分配制度是以按勞分配為主體,多種分配方式并存,把按勞分配與按生產要素分配有機地結合起來,其它分配方式不再是按勞分配的補充,而是社會主義的重要分配方式。這些在南方談話前都是不可想象的。
二、提出了社會主義本質,把對社會主義的認識提高到新水平,實現了對社會主義認識的偉大轉折
什么是社會主義,鄧小平在南方談話中提出了社會主義本質,形成了對什么是社會主義問題的新回答,成為對社會主義認識的轉折點。新中國成立后,特別是生產資料私有制的社會主義改造完成后,中國共產黨把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關于社會主義的論述納入到社會主義實踐,并在一定程度上照搬了“斯大林模式”。社會主義建設不但取得了巨大的成就,而且初步顯示了社會主義制度的優越性。這能否說我們已經完全搞清楚了“什么是社會主義”的問題,鄧小平一直在思考,但客觀條件限制了他的思考。十一屆三中全會后,鄧小平加深了對這個問題的思考,得出的基本結論是:“什么叫社會主義,什么叫馬克思主義?我們過去對這個問題的認識不是完全清醒的?！?/p>
“我們總結了幾十年搞社會主義的經驗。社會主義是什么,馬克思主義是什么,過去我們并沒有完全搞清楚?！睘槭裁礇]有搞清楚什么是社會主義的問題,主要原因是:其一,太在意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對社會主義的論述,限制了自己的認識,導致在實踐上固守。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對社會主義的論述,大部分是在分析和批判資本主義制度的基礎上得出的,有一部分是后來的馬克思主義者在實踐中的補充。
這些論述都是特定歷史條件的產物,而且把社會主義本質、特征和一般論述混在一起。我們既沒有區分經典作家的論述哪些是社會主義本質,哪些是社會主義特征,哪些是一般性論述,也沒有關注經典作家所講的社會主義的成熟度和需要的生產力條件,總認為,只要經典作家說的,就是真理,必須堅持,便囫圇吞棗地機械照搬、盲目固守。其二,把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關于社會主義的基本結論,看成是對社會主義的理性認識。從認識論角度講,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對社會主義的論述,是對社會主義的感性認識,需要經過加工整理,去粗取精、去偽存真、由此及彼、由表及里的改造制作,形成對社會主義的理性認識,再飛躍到實踐,指導實踐。由于沒有完成從感性認識到理性認識的飛躍,就從感性認識直接飛躍到實踐,在理論與實踐之間沒有產生“理論模型”和“實踐模型”的空間,只能照本宣科、按圖索驥。其三,太在意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在現實中的不同,凝固了人們的思想和認識。當然,這也有一個觀念的問題。既然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是兩個不同且對立的社會,就不應該有共同的東西或相同的地方。不論是社會特征,還是發展生產力的手段都不可能相同。只要資本主義用的或用過的、搞的或搞過的,就是資本主義的,社會主義就不能用,也不能搞。否則,就是走資本主義道路。結果是,“許多束縛生產力發展的、并不具有社會主義本質屬性的東西,或者只適合于某種特殊歷史條件的東西,被當做‘社會主義原則’加以固守;許多在社會主義條件下有利于生產力發展和生產商品化、社會化、現代化的東西,被當做‘資本主義復辟’加以反對?！?/p>
社會主義建設要求必須搞清楚什么是社會主義,鄧小平指出:我們的經驗教訓有許多條,最重要和最根本的一條就是要搞清楚什么是社會主義。改革的現實也要求必須搞清楚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對社會主義的論述,哪些屬于社會主義本質屬性,哪些屬于社會主義非本質屬性,把對社會主義的感性認識飛躍到理性認識,剔除附加給社會主義的內容,深化對社會主義的認識。結合中國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建設經驗,鄧小平對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關于社會主義的論述進行加工整理,提出了社會主義本質,指出:“社會主義本質,是解放生產力,發展生產力,消滅剝削,消除兩極分化,最終達到共同富裕?！?/p>
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作為兩種不同的社會制度,有本質區別,這是非此即彼的,但作為社會制度,又有許多共同點,具有共性,這是亦此亦彼的。社會主義本質從生產力目標和價值目標兩個層面揭示了社會主義,不僅強調了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在價值目標上的根本區別,也強調了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在發展生產力方面的相同性和共同性。在生產力層面,社會主義的目標就是解放和發展生產力。這體現了與資本主義的相同性。不論是社會主義社會,還是資本主義社會,或是其它什么社會,要發展經濟必須首先發展社會生產力?！吧鐣髁x要贏得與資本主義相比較的優勢,就必須大膽吸收和借鑒人類社會創造的一切文明成果,吸收和借鑒當今世界各國包括資本主義發達國家的一切反映現代社會化生產規律的先進經營方式、管理方法?！?/p>
在價值層面,社會主義的目標就是最終實現共同富裕。這體現了與資本主義的根本區別。改革就是發揮社會主義制度的優勢,在解決所有人溫飽問題的基礎上,允許和鼓勵一部分人通過誠實勞動和合法經營先富裕起來,先富起來的帶動或幫助后富的,逐步消滅貧困現象,消除貧富差距,最終達到共同富裕。社會主義的生產力目標是實現價值目標的前提和手段。社會主義發展生產力不是為了使資本家獲得更多的利潤,而是解決社會主要矛盾,逐步滿足人們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生活需要。鄧小平指出:“不發展生產力,不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不能說是符合社會主義要求的?！?/p>
“社會主義的優越性歸根到底要體現在它的生產力比資本主義發展得更快一些、更高一些,并且在發展生產力的基礎上不斷改善人民的物質文化生活?！薄案闵鐣髁x,一定要使生產力發達,貧窮不是社會主義。我們堅持社會主義,要建設對資本主義具有優越性的社會主義,首先必須擺脫貧窮?！薄吧鐣髁x原則,第一是發展生產,第二是共同富裕?！薄吧鐣髁x最大的優越性就是共同富裕,這是體現社會主義本質的一個東西?！?/p>
提出社會主義本質,形成對社會主義的理性認識,把對社會主義的認識提高到新的科學水平。從此,對社會主義的認識不再被一些枝枝節節所迷惑,不再沉醉于與資本主義某些具體做法的不同,進入了本質的高度和層次。
三、提出計劃和市場都是手段,開拓了社會主義事業的新局面,實現了社會主義建設實踐偉大轉折
計劃和市場是社會制度的特征,還是經濟手段,鄧小平在南方談話中提出了計劃和市場都是經濟手段的論斷,成為社會主義建設實踐的轉折點。傳統觀點認為:計劃經濟是社會主義社會的特征,市場經濟是資本主義社會的特征。社會主義改革若搞市場經濟,就偏離了社會主義軌道,走上了資本主義道路,這似乎成為亙古不變的真理。
我國最初的改革基本是按這一思路進行的。要堅持社會主義,就不能放棄計劃經濟而搞市場經濟,否則,就會走上資本主義邪路。盡管在改革實踐中,鄧小平對這一觀點提出過質疑,指出:“說市場經濟只存在于資本主義社會,只有資本主義的市場經濟,這肯定是不正確的。社會主義為什么不可以搞市場經濟,這個不能說是資本主義?！?/p>
“社會主義和市場經濟之間不存在根本矛盾。問題是用什么方法才能更有力地發展社會生產力。我們過去一直搞計劃經濟,但多年的實踐證明,在某種意義上說,只搞計劃經濟會束縛生產力的發展。把計劃經濟與市場經濟結合起來,就更能解放生產力,加速經濟發展?！薄盀槭裁匆徽勈袌鼍驼f是資本主義,只有計劃才是社會主義呢?計劃和市場都是方法嘛。只要對發展生產力有好處,就可以利用。它為社會主義服務,就是社會主義的;為資本主義服務,就是資本主義的?！?/p>
“我們必須從理論上搞懂,資本主義與社會主義的區分不在于是計劃還是市場這樣的問題。社會主義也有市場經濟,資本主義也有計劃控制?！薄安灰詾楦泓c市場經濟就是資本主義道路,沒有那么回事。計劃和市場都得要?！薄安灰詾?一說計劃經濟就是社會主義,一說市場經濟就是資本主義,不是那么回事,兩者都是手段,市場也可以為社會主義服務?！?/p>
同期召開的黨的代表大會和中央全會也肯定了市場的作用。黨的十二大首先提出了“計劃經濟為主,市場調節為輔”的原則,結束了把計劃與市場截然對立的“左”傾觀念。黨的十二屆三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經濟體制改革的決定》強調:商品經濟充分發展是社會經濟發展不可逾越的階段,實行計劃經濟同發展商品經濟不是互相排斥的,而是統一的,社會主義經濟是“公有制基礎上的有計劃的商品經濟”。黨的十三大進一步強調:社會主義有計劃商品經濟的體制是計劃與市場內在統一的體制,計劃和市場的作用范圍都是覆蓋全社會的,要善于運用計劃調節和市場調節這兩種手段,建立起“國家調節市場,市場引導企業”的新經濟運行機制。
但始終沒有突破計劃經濟等于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等于資本主義的觀點。改革總是對計劃經濟的修修補補,只是在計劃調節不了或調節不好的領域,增加一些市場調節。強調:計劃工作應建立在商品交換和價值規律的基礎上,市場調節必須在國家計劃的控制范圍內進行。并一再聲明:利用市場調節決不等于搞資本主義,而是計劃調節的重要補充。社會主義到底能否搞市場經濟,鄧小平依據市場經濟給特區帶來繁榮,沒有改變特區社會主義性質的現實,指出:“計劃多一點還是市場多一點,不是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的本質區別。計劃經濟不等于社會主義,資本主義也有計劃;市場經濟不等于資本主義,社會主義也有市場。計劃和市場都是經濟手段?！?/p>
提出計劃和市場都是經濟手段,不是社會的特征,恢復了計劃與市場的本來面目,徹底打破了改革開放以來一直不敢搞市場經濟的羈絆。黨的十四大明確指出:我國經濟體制改革的目標是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黨的十四屆三中全會通過了《中共中央關于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若干問題的決定》,構建了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基本框架。中國的經濟體制改革不再是對計劃經濟體制的修修補補,而是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從此,市場經濟便在中國大地生根、發芽、開花和結果,實現了與社會主義制度的完美結合。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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