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公共領域研究影響最大的是德國學者哈貝馬斯,他認為公共領域是介于公共權力領域與私人領域之間的一塊中間地帶,也就是說它一方面作為與公共權力對立的批評空間,另一方面又是跨越個人和家庭,是社會公共事務的私人領域的延伸。公共領域與公共權力和私人領域相互聯系又具有其獨立性,以中間者的身份出現。在我國,由于特殊的國情,公共領域并不像西方公共領域那樣致力于批判與制約政府權力,而是專注于政府和社會關系的調和。中國社科院發布的新媒體藍皮書《2013年中國新媒體發展報告》指出:“2012年中國微博已經成為極為活躍的信息傳播空間,移動化和融合化成為中國新媒體發展與變革的主旋律?！钡怯捎谖覈鐣Y構的復雜性和社會生活的信息化,使得虛擬性社會組織顯得尤為復雜,其身份上的虛擬性和地域上的分散性使得公共權力難以控制它。
由于虛擬性社會組織的自由度、自主性相對較大,能將關系到公共利益的問題以設置議題的方式放大出來,引起社會公眾的關注。虛擬社會組織的成長為當代中國虛擬性公共領域的發展提供了組織基礎?，F實中,虛擬公共領域正是公眾通過公共事件或者公共話題形成虛擬社會組織、聚合公共輿論的,這在一定程度上保障了公眾對公共事務的日常參與,維護與增進了公共利益。但是,公共輿論的發酵、形成是以公共事件的真實性為基礎,在片面甚至錯誤的基礎上孕育出的公共輿情將嚴重危害社會穩定,中傷公眾情感。下面以“余姚官員讓人背”事件為例,分析網絡公共領域形成的過程以及這一過程中存在的監督問題。
一、私人領域向公共領域發展
互聯網中的博客、微博、微信等作為一種私人虛擬身份的象征,它們的出現擴大了民眾話語權。話語權是一種能夠支配他人的能力,是社會地位的外在表現,具有高度話語權的人通過對較弱話語權一方的言語情緒、言語內容以及參與途徑的限制來達到權利的實現。虛擬用戶通過這一私人空間來發布各種關系社會情緒、觸動公眾神經的事件,引起公眾和媒體的關注。網絡空間中的私人領域、私人空間由于公眾和媒體的介入參與受到更廣泛的關注,逐漸發展成公共空間、公共領域,網絡公共領域因此漸漸形成,影響著社會的發展轉型。
“余姚官員讓人背”事件發生于2013年10月13日晚,網友@哈桑其在新浪發微博爆料,浙江余姚三七市鎮某領導今日下鄉視察水災,因穿高檔鞋子,迫不得已由年近六旬的村書記將其背進災民家里。微博隨附一張逆光照片。這條微博發布于余姚救災的特殊時刻,網民往往帶著不冷靜的“災難情緒”,質疑當地“救災不力”,而這條微博的出現給網民提供了一個具體的靶子。所以該微博發表后立即受到很多網民的關注,對其進行評論,發泄個人不滿情緒。比如,@魯國平先生表示:“呸!你這樣的官員,請主動辭職吧!”@畢明雄則調侃:“穿高檔皮鞋,走群眾路線!”
網絡上私人組成的公眾即虛擬社會組織逐漸介入此事,引起事態的擴大,隨后媒體也開始關注此事,逐漸發展為公共空間的討論。迫于網絡輿論壓力,余姚三七市鎮人民政府官方微宣布:“免去鎮中層干部王某的主任職務,并處以黨內警告的處分,同時在全鎮黨員干部中進行通報。我們將以此為戒,也請廣大網友繼續監督,謝謝大家!”雖然10月14日,在這一事件受到越來越多關注之時,爆料者@哈桑其刪除了爆料微博并發微博稱:“那啥,不關我事!”但這一事件已經由私人領域發展成公共領域的公眾事件,爆料者個人的退出絲毫不影響事件的持續發展和公眾對此事的討論。個人通過虛擬的網絡身份將能夠影響整個社會情緒的事件設置為議題,虛擬的私人領域向公共領域演變逐漸成為一種傳播模式。
二、意見領袖的話語霸權助推輿情發展
意見領袖的話語對整個社會起著輿論導向作用,每當出現熱點問題尤其是爭議話題,意見領袖的觀點格外受關注并迅速傳播,他們的話語無形中形成一種霸權并在網絡中擴散傳播。意見領袖對話語權的正確運用,是實現社會和諧的一種保障。多數意見領袖還是比較慎重地對待他們的公信力和影響力的,然而也有個別意見領袖不顧事件的真實性而濫用自己公信力。撇開事件的真實性,意見領袖話語的霸權地位無疑將助推輿論的發展。
10月15日央視《新聞1+1》節目評論員白巖松評論“鞋沒進水腦子進水”更是將這一事件推向了輿論的巔峰,一條微博引發的“血案”就此如火如荼的展開。白巖松作為意見領袖,他的評論具有極大的公信力,在這種霸權性觀點下,網民更是將“災難情緒“蔓延,網憤滔滔如雨點般砸向那個干部,并借此批評余姚救災不力。隨后,新華網記者對事件當時人進行了采訪,了解并還原事件真相,鳳凰網、騰訊網、和訊網、搜狐網等多家媒體對此進行了報道和轉載。
三、感性從眾向理性思考的轉變
盲目跟風、群體極化、冒險轉移等特點決定了網絡輿論的雙刃劍特性:網絡既能成為反映民情民意的公共輿論場所,成為促進政府決策透明化、公開化的“推進器”;也能導致情緒性輿論的出現,從而使假新聞誤導輿論走向,出現網絡“話語權”壟斷的現象。尤其在災難時期,輿論中會彌漫一種不冷靜的“災難情緒”,這種情緒若不加以防范和克制,就會滋生出很多矛盾,帶來很多“次生社會災害”。
繼“不關我事”之后,爆料者@哈桑其還轉發了兩條官微發布的對王某的處理結果。網友對其轉發后的評論,不再是清一色對王某的抨擊和對免職決定的喝彩,而是理性的追問爆料者本身的意圖和整個事件的真實面目,這顯示出網民在瘋狂之后的冷靜和理性。但是網民是由形形色色的人集合而成的,對基層官員和群眾生活沒有真實的了解,這又不得不面臨一個新課題:如何進行準確的監督?該事件最初爆料出現后,大多數網民只顧一致聲討的現象值得警醒。
當該事件澄清、圍觀者散去、媒體焦點轉移后,又是誰來為這一錯誤買單?這一被微博熱炒,被白巖松評為“鞋沒進水腦子進水”的烏龍事件,應該引發我們對網絡監督的重新審視。
出現上述由聲討官員到追問爆料者真相的現象顯示出對網絡公共領域監督的重要性。輿論監督為公眾提供了一個使各種信息觀點能自由碰撞爭鳴的開放平臺,最終能夠形成對某事件全面、真實的再現。當前網絡通過微博、微信、BBS論壇、聊天室等公共空間討論社會問題、社會事件,生展虛擬社會組織,相對自由地擴大社會問題的公共關注度,使他們的重要性迅速凸現。與此同時,傳統紙質媒體也逐漸與新媒體融合,形成相對開放的公共空間,孕育虛擬社會組織,這成為構筑公共輿論的有力載體。據人民網輿情監測室對2009年社會熱點事件的分析,77件熱點事件中由網絡爆料而引發公眾關注的有23件,約占全部事件的30%。網絡輿情強大的社會影響力以及其巨大波動性,已經成為社會面臨的棘手問題。
首先,治理主體要以積極、開放的心態來對待網絡輿論,創新網絡輿情監管機制。盡量避免不顧事實真相就武斷下結論的現象,盡可能地改善和緩解自身同網絡輿論之間的對立情緒,并有效發揮網絡公共領域的積極功能。余姚事件反映基層官員缺乏危機傳播的技巧。危機爆發期,一把手未能及時向公眾表達關切,說明已經采取的措施和遇到的實際困難。而危機的延續期內卻高調接受采訪,強調客觀因素,為自己辯護,結果引發了群體性事件。一把手第一時間表達關切,提振信心;發言人澄清謠言,回應指責,時機和角色分工必須厘清。
其次,在網絡空間中應加強對討論方式和內容的規范。網絡公共領域中也存在著大量的垃圾帖,如灌水帖、重復帖和污穢言辭的帖子,這嚴重影響了對議題討論的質量,因此,可在網絡中設置專門管理員監督水帖制造者,或者采取過濾掉垃圾帖的措施,來制止此類現象的發生。在網絡中對議題的引導和規范有利于形成有效的對話,促成各方觀點的交鋒,形成理性的論辯。
第三,實行網絡實名制,促使網民理性規范自我。在網絡中匿名性交流與自由理性的討論相差甚遠。匿名狀態下的言論自由使人們表現出比實際生活更冷漠、易怒,網民更多的是為了獲得發泄的快感。而網絡公共領域要健康發展,理性的公民文化、理性的主體是前提,而理性參與主體的培養需要社會良好運行機制,需要具有批判精神和公共理性為內容的公民文化。余姚事件的發酵階段網民非理性的言論給當事人帶來了慘痛的影響,這一表現無疑于無政府狀態下網民實施的“暴力”。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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